乡土课堂:一名法院新人的驻村心路

来源: 来凤法院 时间:2025-10-03 09:53:18

20257月经组织安排,我来到五台山村开始了我的基层驻村生活。初到村里,我带来的行李不多,除了一些生活物品,最显眼的是几本边角已微微卷起的专业书和作为法院新人解不开的“稚气”。

到了村委会,我的第一课便是入户走访,摸清村里情况。起初,我的走访完全依赖村委会和驻村工作队的前辈们。他们是活地图,也是人情字典。我跟在他们身后,像个沉默的影子,唯一的任务是握紧笔记本,努力记他们他口中复杂的家族关系和每户的“关键词”——“东头老杨家腿脚不好”;“西边老杨家,因为修路的事儿跟邻居有点别扭”。而我的开场白永远千篇一律,带着一股生硬的“衙门气”:“您好,我是驻村工作队的新人小张,来了解一下情况。”村民们通常报以礼貌而疏远的微笑,回答也像汇报工作。我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,心里却空落落的,那些字符是扁平的,构不成一个立体的乡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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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好,我是五台山村驻村工作队员小张,麻烦您告诉我现在您的工作地点,我们村委会正在核实外出务工的信息。”一天,我按照花名册给村民打电话核实务工信息。电话接通,我自报家门,话音未落,电话那头便传来警惕的声音:“我怎么不知道驻村干部里有小张这个人?不认识!搞诈骗的吧?”“嘟—嘟—嘟—”的忙音,像一盆冷水,把我那点书本知识带来的优越感浇了个透心凉。我握着电话愣住了,组织介绍信不如一句乡音亲切,严谨的记录抵不过一次真诚的握手。一声不哼地记录完相关信息给村民留不下印象,在这里,身份的认同,从不来自于一纸公文,也不来自我自以为勤奋的记录,而来自于面对面的温度,和实实在在的付出。

改变,发生在那个暮色四合的傍晚。安置房居住的老人家的水管爆了,水流漫溢,导致屋里生活用水中断了村书记听说后,立马带着我提起工具箱往山上赶。山路崎岖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我笨拙地帮他们递工具、打下手,满手沾满了泥污,汗水浸透了衬衫。当水管终于修好,老人用颤抖的手递来一瓶矿泉水,我看到他眼底闪烁的,不再是怀疑,而是真切的笑意与感激。他不再叫我驻村队的,而是。他开始跟我抱怨起天气,聊起政策。我收起了笔记本,只是认真地听。我发现,当我的手是脏的,心是诚的,耳朵才能真正打开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法律人的公正之外,还有一种更质朴的价值,叫做解难。我脱下的不只是被汗浸湿的外套,更是那个悬浮于生活之上的驻村干部身份,双脚终于踩进了温润的泥土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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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次对检测户的走访中,检测户杨叔向我问道,“小张啊,你们驻村工作队的陈科长现在身体如何?”陈科长是我接替的老同志,是刚刚退休的法院驻村工作干部。与杨叔的攀谈结束后,在回村的路上我与驻村队长张书记聊起了陈科长的事,了解到陈科长的真情付出,我对“信任”有了颠覆性的认识。杨叔的腿因糖尿病的缘故患有残疾,之前因为贷款周转不到位,养牛资金落实不下来,陈科长知道后立马前往杨叔家进行走访调查,没有政策宣讲,没有空头支票,只是蹲在门槛上,听对方絮叨了半个小时的难处和打算,然后平静地说:“你想干,我们就帮你。资金,我来。”说罢陈科长以个人名义为杨叔借了5万元资金周转,帮助杨叔度过难关。我听完大受震撼,我问张书记陈科长为什么敢这么做。老张说:“走访走访,走是过程,访是目的。但最高目的,是‘信’。你只有把村民的事当成自己的事,村民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。”那句话,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。我了解的所法律知识都在告诉我这是高风险的“债权”,但陈科长的行动却告诉我,这是基于对人最根本信任的“希望投资”。在冰冷的条款与滚烫的人心之间,我第一次看到了法治精神最深的根基——它不仅是约束行为的规则,更是滋养希望的土壤。这份毫无保留的担当,比任何法律条文都更深刻地教会我,何为责任。此后,我的走访彻底变了。我不再带着任务清单上门,而是像串门一样,路过家门口进去坐坐,看看他们新收的粮食,逗逗院里的狗。聊天时,我学会了从家长里短切入,法律政策化在拉家常里。 

如今,村里人不再挂我电话,他们会说:“小张啊,有什么事你说。”我的通讯录里,存的不再是冷冰冰的名字加电话,而是张婶、李叔、赵爷爷……他们是我用脚步丈量过的土地,用肩膀承担过的信任。

我合上那本早已被填满的笔记本。它记录了我的笨拙,也见证了我的成长。我终于懂得,法治的根基,正是在这一次次用脚步丈量、用信任铺垫的走访中,扎得越来越深,越来越稳。乡土,这位沉默而伟大的导师,它教会我:先成为一个被信任的人,才能做好一个推行法治的人。